• 合集世界观，有苏先生。二皇子还活着，所以范大人把话憋住去找人当面对线。

  谢必安当年离大宗师一步之遥，可李承泽不习武，所以他分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。非要说，两种都能要他的命。

  就只会想些往事。

  他坐着，把手边的药碗端起来喝一口，像是饮一口酒。苏先生早年也是习武的，功夫很好，李承泽偏头去看，现在如此瘦，病骨支离，剩个架子。

  他眼睛一酸，要是他，肯定舍不得，看人飞天遁地意气风发应该更是难受。我的，没了，多么要命。

  苏先生在他身边，剥一颗花生，吹了红皮，把花生仁放到他手上，他自然地吃了。李承泽虽只是赵先生，但他当皇子的习惯却回来了，远比他是正经皇子的时候要明显。他立得像只鹤，端的是点到为止的风范，自成风流，总之他要比苏先生多一口气，这口气就带来这点多余的潇洒。

  只有做皇子，才歪歪倒倒。赵先生袖子一扫，拂了苏先生身上落的一点碎屑，从他手上拿了颗花生，剥了，吹皮，又放在苏先生手上。两个人不知道是在玩什么游戏，于是千年的狐狸便都相视一笑。

  过两日，李承泽让老樊把他放到离地面不远的树枝上，靠着树干看信，正起劲，看见那个好郎中。

  也是好好的一个九品上。他被枝叶遮得隐隐约约，正巧注意到自己的手，没有茧，也没有力气，突然有些生气。在自己身上的也靠不住，他这一开始就没有竟也算不上什么好处。再早些年，早在夺嫡以前，早在太子的刺杀以前，若看得见苏先生刀笔定乾坤，那会不会是他在漫漫长夜中的一星烛火。他机关算尽，算的是什么机关，心血只煅成小气。

  他这头畅想苏先生若能好，该叫他再去纵剑天涯，又忽而想起，哪只是小气，只是沉疴拦住他们呢。

  那头范大人一屁股坐在树下，李承泽看不清他的神色，只看见他拿着一把刀。刀没有鞘，风格与这人完全不搭，该是抢来的。

  李承泽也高，他一歪，便从那枝子上落下，不打招呼，只往外走。走了两步，那人突然出声：“你什么时候找到的谢必安。”

  很早，早在许多人能要他命以前，可若没找到，他无非就是早点死。

  “你自己会武。”李承泽回身去瞧他能赤手空拳揍一打高手的手，觉得很神奇，那上面有很多伤痕，范闲比他小，可范闲的手似是比他的老很多岁。

  只握笔的手唯有在别人的小池子里搅弄泥巴，还以为自己是翻云覆雨。他瞧着那握刀的手，往前走了一步，范闲往后一缩，没把这赵先生捅个对穿。

  李承泽眼里又现出那双也曾握刀挽弓的手，现如今折了，断成竹节。他仿佛透过这九品上的手，看出远甚于他的痛苦，他辗转知道的烈火寒冰以及无法说出口的真实，带着一点他自身的回忆，像已然冷了的血又烧起来，将他淹没。你不要憋屈，李承泽遥遥地想，你不可以憋屈。

  范闲扔了那刀，浑身找帕子。他只是越来越知道做皇子的不易，想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，李承泽不在意，他便也装作不在意，只顾找他，找到了却不知从何说起。是先说人怎么心甘情愿去做一把刀，又枉论做一块石头，还是先说这天下人究竟要什么。

  结果他只在李承泽眼尾陡然泛起的火光里说：

  你不要哭。